第141章 夜色角逐_那山那人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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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夜色角逐

  马车在空旷的原野上驰骋,车外的寒风知晓此处存留温暖,所以呼啸着从窗帘冲了进来,赛罕忍着寒风瑟瑟发抖,我伸出紧握汤婆子的手搭在赛罕的手上。许是受宠若惊,我刚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眼前这人彷如触电了一般全身一颤,接着转过头来看向我,紧忙道:“夫人乃金贵之躯,可莫要因为小的受寒才是。”

  “你我既已出府就莫要再有主仆之分了。一路颠簸劳累,我还指望你照顾我呢!”说着就将手中的汤婆子递到她的手中,见她欲意推却于是赶紧使了个眼神,故作生气地说道:“我捂了这么一大会,你也拿去捂一会儿吧,莫要把手冻僵了。”

  赛罕原本还打算推却,只是见到我已下令,也不好意思再度婉拒于是不安地拿到手里,点头应是。我看着她的样子,浅浅一笑,想着自己当初来到这个时代受尽欺负的情形,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想着那些在梦中时常与阿爸相见的情形,害怕之余却是心痛,到底我离开的那日出了什么事?为何这几年来,我都一无所知?

  “夫人,你怎么了?”赛罕轻声将我从沉思中唤醒。

  我淡淡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强忍着心中的那份不安,回答:“没事,把我的玉箫递给我吧。”

  “嗯。”赛罕没有多问,乖乖地帮我寻找玉箫,恭敬地递到我的手中,道:“夫人可是许久没有吹箫了。”

  “是吗?”我反问道,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没有了面对音乐的勇气。

  赛罕没有回话,只是认真地在包袱里面搜寻着什么,我见她焦急的样子,开口问道:“你在找些什么?”

  赛罕一惊一乍地抬起头来,有些愧疚地说道:“小的忘记把乐谱带上了。”

  我抿嘴一笑,道:“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之使然,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我既有心,又何苦单单依照那死板的乐谱?”

  赛罕看着我,眉头微蹙,问道:“没有乐谱也不碍事吗?”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将玉箫放在嘴边,只是稍微地吹出几个音符却无法继续,赛罕呆呆地看着我。忽然车帘一晃,我忽然想起王昭君入塞的情景,拿起玉箫便吹了出来,那份被冷落的孤寂彷如我自己的经历一般,曲声斗转,被人欺凌的惊恐与不安让我心也跟着疼痛,不愿在痛苦中挣扎,只是那份坚强我无法吹出,于是泄气地将玉箫再度放下。

  “夫人的曲声吹得很妙,为何突然停止了?”赛罕问道。

  我将玉箫放在膝上,摇了摇头,道:“曲声不过是混淆视听罢了,声音再美若是心无力,又有何用?”

  赛罕不解地看着我,眉头深蹙,我浅浅一笑,道:“不解也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

  夕阳渐尽,夜幕来袭,漫漫黑色包裹大地,颠簸的路途没有我们的停息之地,唯有酥油灯摇曳的身影能够聊以慰藉。忽然,马匹嘶吼,车马颠簸,我和赛罕也跟着摇晃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对着赶车的人问道。

  马车依旧奔跑,可是车外去无人应答,我以为是赶车人没有听到,于是起身提起步子朝着车门走去,刚一掀开帘子,我吓了一跳,赶车人全身是血,早就没了气息。

  “夫人!”赛罕见状脸色吓得惨白。

  “哇唔——”嘻哈的声音响起,似乎在嘲笑我们的无助。

  “夫人!”赛罕看着不远处的火把吓得哭了起来。

  我伸出手紧忙将缰绳从马夫的手中夺了过来,看了看身后不断靠近的人群,按住赛罕道:“先不要哭,来帮我把缰绳握住。”

  赛罕害怕至极,手中的酥油灯也跟着不断晃动,我看到后面迫近的危险,对着赛罕大声吼道:“快点爬到马上去!”

  “我不敢。”赛罕哭泣着说道。

  “哈哈哈!大哥,这里有两个美人!”率先跑到马车旁的男子带着胜利的欢呼声,对着身后的人群叫唤道。

  赛罕越发不敢动弹,我一巴掌狠狠地向她扇了过去,道:“快点上马!”

  “啊!”赛罕突然惊叫起来,拿起手中的酥油灯便向我身后扔了过去。

  “哎哟,妈的!”只听得身后那男子嘶吼了一声,追赶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来不及多想,我紧忙从马夫的手中将马鞭夺了过来,抓住赛罕纷纷跳上了马背。危险并未停止,身后土匪越发凶猛,那些夹杂在空气中的欢呼,犹如死神手中的鞭子折磨着我们的神经。没有了灯火,前面的道路也看不清楚,心中的恐惧驱使着我不能停下,只能挥着马鞭不断向前。也不知道是跑了多久,我全身都已经湿透,许是瞧见了我们的精疲力竭,那些追赶的人群越发开心。

  “夫人,怎么办?”赛罕不安地询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一时间只能选择沉默,马匹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我心中的害怕无处申诉,只能闷在心底,一点一点地将自我压抑。

  “哇喔~哈哈哈~哇喔~”胜利者的欢呼,弱小者的凄凉。

  看着眼前已经将我们包围的人群,我终究失措了,就算是紧握缰绳也不知道如何行进了。

  “呜——呜——”小山丘上亮起了火把,羌笛的声音显得别样的悦耳,彷如天神的呼吁,将我头顶的阴霾拨开。

  “妈的,怎么这会遇上官兵?!”蓄着落腮胡子的一个土匪愤愤不平地说道。

  “大哥,只怕这两人不是等闲的货色,我们还是回去吧。”胆小的人对着那个蓄着诺赛胡子的男子建议道。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面前这些人,虽已明白这些人不会将我怎样了,只是还不知道到底是谁会向我伸以援手?

  “撤!”土匪头子看着山丘的灯火,终于做了决定。

  我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犹豫神经紧绷得太久,脑袋肿胀得要命。我从马背上跳了下去,看见赛罕呆愣地沉浸在突然到来的安全之中,扯开嘴大笑了起来,疯狂的笑声竟是那般痛苦,好似伤心的哭喊一般,眼角的泪水不经意间便将我的脆弱暴露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拉藏汗熟悉的责骂在我耳边响起。

  我傻傻地盯着面前这个男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就这样只身一人想去和硕特?!”拉藏汗继续责骂。

  想着那个车夫的死,面对此刻的责备我无言反驳。

  “跟我回去!”拉藏汗拉着我的手准备离开。

  我急忙将躲开,定定地看着他,道:“不去,若我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回去,那我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拉藏汗反问道,仰面而笑,低下头来看着我回道:“好,你不就是要知道你阿爸是怎么死的吗?我来告诉你!”

  “我不听!”我朝拉藏汗吼叫着,倒退了几步,道:“你骗我,你骗了我这么久,我害怕你会再编个故事来骗我!”

  被我这么一闹,拉藏汗也不再继续解释,静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我,嘴角淡淡地抿起一道笑容,道:“好,既然你要自己去知道真相,那我就陪你去和硕特。”

  我看着他得意的笑容,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想着自己刚才的表现,还真像个孩子,难怪他会笑了,转头看着惊魂未定的赛罕,急忙走了过去。

  “还好吗?”我询问道。

  赛罕呆呆地点头,我抚摸着她刚才被我扇了一巴掌的脸,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赛罕像是回过神来了一般,眼泪刷地流了出来。

  我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给她同时也是给我自己一份慰藉。

  绵绵的阴雨下了一夜,高原的寒冷在这空旷的原野上肆掠狂舞,疾奔的寒风将摇晃的车帘吹起,我冷不丁地被风中的一滴雨水打醒,被窝的温度还在,心却不能再度在梦中沉湎了。伸出手来将脸上的雨水拭去,从此以后我只能一人独自坚强了。

  “夫人,小的打了点热水来,要不要起来洗洗啊?”赛罕迎着笑脸走了进来,目光之中平静没有了昨日的担惊受怕。

  我犹豫地从被窝之中坐起,窗外的马蹄声哒哒作响和着雨水的泥泞,心生好奇,撩起窗帘只见拉藏汗披着蓑衣紧紧地跟在我的马车外面。

  “夫人,来。”赛罕将拧干的帕子递到我的手上,我呆呆地盯着那雨中的身影,无法将目光移开。忽然,他转过头来,对我淡淡地笑了一下,昨日的隔膜彷如就在他的温暖里悄然退隐。

  我放下车帘,伸手从赛罕的手中将有些冷却的帕子接过,问道:“王爷怎么不在马车上?”

  赛罕看着我,道:“王爷说昨晚夫人受了惊吓,怕夫人会不安所以一路跟着。”

  我低头将热帕捂在脸上,只是窗外的雨声与马蹄声交替扰乱了我沉寂的内心。

  午后初晴,蔚蓝的天空偶有秃鹰飞过带着孤傲的鸣叫打破一方静默,我掀开帘子看着窗外已解下蓑衣,围坐一团的士兵,那个站在草丛深处仰望碧空的身影再度让我无法移开视线。许是知道我在看他,他也回过头来,朝我招了招手,我提起裙摆便走下马车。

  空气夹杂着泥土的方向,枯黄衰败的草色间隐隐显现出绿意,波澜不惊的湖水在这宽阔的天地间显得别样的美丽,高高堆起的尼玛堆旁五颜六色的风马旗在受过了大雨的洗礼之后显得别样的精神,微风拂过,浸湿的布片开始起舞,浑厚的声音与这草间藏匿的虫鸣混合成别致的乐章。

  “阿米。”拉藏汗站在我的身旁,轻声将我名字唤出。

  我仰着头看着他眼神中的迟疑,微微蹙起眉头,只见他怜惜地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脸颊,道:“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事,请都不要离我而去,行吗?”

  听到他的问话,我隐隐觉着不安,虽是心有疑惑不过还是坚定地点头。

  他看着我轻松一笑,然后继续沉默,我害怕他的沉默,伸出手将他的手紧紧握住,道:“虽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事,但你已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羁绊,若你不离,我便不弃。”

  拉藏汗忧郁的眼神中闪现一丝欢喜,朝着我笑了笑,我瞥见他眼角还有一丝隐忍,抿起嘴角回他一笑。

  车马继续在路上颠簸,沿途的风景在我眼前如同电影一般流动,风中的草木千姿百态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发展线路,我心空落落的找不着那份所谓的‘自由’。羊群闯入眼际,牧民坐在蒙古包前谈笑的场面让我羡慕不已,那份平淡我也曾经拥有,只是转眼即逝。

  拉藏汗摆了摆手,周围的景物定住,只有微风依旧扯着窗帘嘶吼证明它的存在。只见他调转马头走到我的窗前,看着我,平静地说道:“再过一会就要是和硕也亲王府了,你可真的做好了准备?”

  我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的平静,想起阿爸的笑脸,点头,道:“此生,必定要还阿爸一个公道。”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拉藏汗轻言补充。

  我没有在意,自顾自地说道:“若非阿爸,我也不会活到现在。既然阿爸是因我而死,那么这仇也应我来报。”

  拉藏汗看了看一眼,将达日阿奴叫至跟前仔细吩咐了几句,达日阿奴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赛罕,帮王妃好好梳洗打扮一下,一会儿我们就要求拜见和硕特亲王了。”拉藏汗看着我张嘴吩咐道。

  赛罕站在一旁唯唯诺诺地答‘是’,然后退至一旁开始搜寻化妆品。

  “那你呢?”我看着他似乎不像要与我一同前往的样子,问道。

  拉藏汗顿了顿,开口道:“若我去了,你只怕又要说我买通和硕特亲王来骗你了。”

  我被他的话说中,一时不晓得如何回复,只见他看着我抿起嘴角笑了笑,道:“放心,我会把你安全送至和硕特亲王府的。”

  我默然地看着他,只见他朝着前面的人吼了一声‘出发’,马车便继续摇晃起来。

  车马颠簸,我繁复的思绪夹杂其中竟渐渐失去了思考,梦境如同杂草开始疯长只觉眼皮沉重然后酣然入睡。

  等待醒来,一路守护我的人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张张谄媚相迎熟悉而又可憎的面庞。我放下车帘,闭目养神,心,格外的平静亦将那个自我扼杀,待赛罕将车帘掀开,我冷冷地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帘外那裹着各色皮袄风中颤栗的众人,抿起鲜红的嘴角,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赛因拜奴!”声音浑厚的老者走上前来,笑哈哈地向我打招呼。

  我冷冷地抿起嘴角,算是给他一个微笑,见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抬头昂首向前。

  “赛因拜奴。”声音沉稳,只见达什巴图尔身穿紫色蒙古长袍,头戴毡帽在身旁仆人的搀扶下走上前来,将洁白的哈达用双手托着递到了我的面前,我躬身接礼,然后将腰间的鼻烟壶解下来递到达什巴图尔的面前,算是回了礼。

  “王妃,请”达什巴图尔笑着将我引进府中,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仿佛三年前的回忆只属于我一人。

  我淡淡地将周围的景色打量了一番,只是默然地往前走。赛罕在身后紧紧地跟随着,如此热闹的场面竟因我一人变得肃然。

  “王妃,舟车劳顿定是辛苦了,老夫也没准备些什么还请王妃莫要见怪。”达什巴图尔表现得很自然,自然到让我觉得自己好似多余一般。

  “夫人。”赛罕走上前来站在我的面前轻声提醒道。

  我这才淡淡地将目光从达什巴图尔的脸上移开,恍然一笑,道:“实在抱歉,甲茂刚刚失礼了。”

  “王妃能够对老夫如此关注,老夫感谢还来不及呢。”说完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让我先行。

  我点头缓步走进了暖和的毡房,华丽的氆氇地毯上几张木质小桌错落有致,达什巴图尔走在我的身旁将我视为重要客人许以最高优待。看着他对我如此,越发让我觉得有些不自然,他堂堂一个亲王地位不比拉藏汗差多少,本不应待我如此。我正准备发问,达什巴图尔却不由分说地将我安置在了上位,自己则退至一旁盘腿坐下。

  “王妃在准葛尔定是见怪了美酒佳酿,今日老夫献丑,先敬王妃一杯。”达什巴图尔笑着说道。

  而我犹如醍醐灌顶,那个自我不知何时跑了出来将我自己下了一跳,冰冷的心竟是满满的疼痛,差点没将泪水忍住,拿起酒杯浅酌了几口才略略恢复了常态。

  “亲王多虑了,要说酒,还是和硕特的马奶酒好喝啊!”我笑着将那个‘不小心’的自己掩盖,将酒杯放下说道。

  “王妃实在是夸奖了!”达什巴图尔笑着举杯,亦浅酌了几口。

  我笑而不语将余光瞥向坐在一旁独自斟酒的罗卜藏丹津身上,然后淡淡地转过头来继续与达什巴图尔对饮。

  我道:“亲王,最近可是很忙?”

  达什巴图尔不解地看着我,我笑了笑,道:“亲王莫要误会,我无其他意思,只是觉得和硕特时局动荡,莫要因为眼前利益而放弃原本应该得到却又未曾把握的东西。”

  罗卜藏丹津从沉闷的饮酒中抬起头来,冷冷地说道:“王妃真是好雅兴,竟开始关心我们的家务事了!”

  “丹津,不得无礼!”达什巴图尔厉声呵斥道。

  我浅笑看着眼神之中带着杀气的罗卜藏丹津,道:“台吉莫要多虑,我只是代表王爷对亲王表示关心而已,别无它意。”

  我虽口头上说着‘别无他意’但心中却是另一番思考。如今的和硕特虽已没有了固始汗在位时的辉煌,但依旧是西北一块肥硕之地,我虽不为自己着想到底还是要为拉藏汗设想,毕竟现在他是我在世上唯一能够倚靠的人了。

  “恕老夫愚昧,未能理解王妃话外之音,还请王妃指教。”达什巴图尔笑着说道。

  我拿起桌上的马奶酒浅酌一小口,只觉口中甘甜、清冽,略微回味了一下,看着达什巴图尔道:“我无他想,亲王也莫要多想才是。”于是,再度拿起一杯倒满的酒杯豪饮了一口,满足地说道:“这马奶酒口味纯正,难怪当初会有人说‘味似融甘露,香疑酿醴泉’了,亲王也该多喝几杯才是。”

  见我如此,达什巴图尔也不好意思在说些什么,只能拿起酒杯尴尬地酌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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